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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華網(wǎng):您書法中的“貼”味多于“碑”味,那么您如何看待康有為《廣藝舟雙楫》中推崇碑學(xué)的觀點?
張作龍:臨帖的時間要長一些,臨碑的時間要短一點,所以說有同志說我的帖味更重一點,碑味少一點,當(dāng)然后期我也注意到這個問題,也在逐步地糾正。實際這個碑與帖是一個相輔相成的關(guān)系,中國的書法歷來都有碑帖之分,特別是在咱們國家就存在著南帖北碑,南方的特別是江浙一帶,都臨帖多一點,他們的脾氣也是很柔軟一點。北方人臨碑,他們粗獷一點。不能單獨地說臨帖好,也不能單獨說臨碑好,應(yīng)該二者相結(jié)合,缺一不可。既有帖味,也有碑味。因為碑味從帖味出來的,實際帖的東西,比碑的東西更豐富,它豐富在什么地方?你這個筆下去,你在帖上可以看到他運筆的過程,他的如筆、運筆、到收筆、到失轉(zhuǎn)(音49:53),都能看到他這個運筆的過程。
但是一旦你把這個帖刻到碑上之后,這個運筆的過程幾乎看不到了,因為啥呢?他把這個都刻掉了,特別是在墨跡的東西上,它沒有輕、重、濃、淡,這個碑刻下來,在這個石頭上,都是一道一道的,那個寫出來的東西,它在墨色上有輕有重、有深有淺,但是碑不一樣。
所以說我認為,碑和帖二者相輔相成,不可偏頗,都需要去掌握,才能達到書法的高境界,只追求一種,那都是不完備的,出來的是剛勁、有力、厚重。帖出來的是柔、美,它兩個能夠揉在一起,叫剛?cè)嵯酀?/p>
中華網(wǎng):對,啟功先生也說,透過刀鋒看筆鋒。
張作龍:一般人看碑,他就看那個碑,他知道這一段橫“咔”割下去了,割下去之后,這個毛筆的尖出來的那個,很少把那個尖上細小的動作能夠刻出來,只有特別高超的這些刻家才能把它刻下來,現(xiàn)在的可能咱們都是用電腦一輸進去,把這個碑刻下來,它可能保存了原拙(音52:32)的東西,但是古人那個時間,都是在丹書,為什么叫丹書?它就是在這個石頭上先用毛筆寫上紅字,用丹那個紅顏色寫出來,然后再把它刻出來,才稱為碑,為啥說誰誰誰書丹,它就是在石頭上寫出來,然后再刻出來。就是講的這個。所以說帖和碑這種關(guān)系,二者不可偏頗,然后相輔相成、相得益彰。
中華網(wǎng):是,所以康有為那個時候提出說崇尚碑學(xué),是因為那個經(jīng)過使然。
張作龍:對,當(dāng)時的環(huán)境,康有為提出來,他說尊碑逆帖,他是要把碑的方面提倡得更高一些,我認為這是他一家之言,也是當(dāng)時那個時代背景所產(chǎn)生的。現(xiàn)在這個時代,還是碑和帖最好齊頭并進,兩個融合在一起發(fā)展。要把碑和帖相結(jié)合,這樣會更好一些,但這也是我個人的一種想法,也是一種體會。
你們看到我寫的那個魏碑的東西,那就是硬梆梆的,但是你再看看這些東西,它就有那種柔的東西了。你看魏碑,它這個下筆的地都是齊的,嚓,為啥呢?當(dāng)時這個刻刀它就刻出來了,它這個邊很硬,在脫下來之后,這個字一看,就很齊整,因為它不可能把這里面一個細小的破折給它都表現(xiàn)出來,嚴格來說,它表現(xiàn)的不完全是書法家的東西,刻到碑上之后,它多少有點變形了。碑的東西就是粗獷一些,豪爽一些。
中華網(wǎng):您最喜歡的格言是“腹藏詩書三千卷,人品當(dāng)居第一流?!蹦敲凑堈?wù)勀乃囆g(shù)追求?
張作龍:“腹藏詩書三經(jīng)院,人品當(dāng)居第一流”,這實際是一種追求,也是一個人的格調(diào)。在人品上一定要追求第一流,講究一個人的德,只有德做好了,你其他的那你才能做好,這就是字如其人,先有人品,后才有書品,你做什么樣的人,你才有什么樣的作品。
如果每天不務(wù)正業(yè),心里很浮躁,沉不下來、靜不下來,那是寫不出東西來的。腹藏詩書三千卷,就是一個人要對文學(xué)有點追求,要有對古文化,現(xiàn)代文化,詩詞歌賦都要有些文化的追求和修養(yǎng),才能夠達到一個境界。無論你做什么,做人是第一位的,德是第一位的,把德和修養(yǎng)在第一位上,你才能夠做好事。就是這么個意思。
中華網(wǎng):是,趙孟頫、董其昌,他們的人品好像大家也是有非議,但是他們的字確實也寫得很好,你怎么看?
張作龍:在歷史上講忠君不保二主,咱們講的是忠臣。趙孟頫是兩朝的重臣,人們對他就有一種非議。我認為,他可能缺少一種骨氣。但是他的字確實達到了很高的水平。
要我說,他對文化做出的貢獻遠比他所說的那種骨氣,還重要點,因為他當(dāng)時的環(huán)境不一樣,不能截然地去把它割裂開,因為他可能也要去生存。
中華網(wǎng):他的心其實也很痛苦。
張作龍:畢竟時間久遠,我們只能只體會他當(dāng)時的那種心情,這是可以理解。但是作為像我們軍人來說,我認為這種做法就有點不太適合。軍人,我忠誠于你,我就一保到底。像有些在戰(zhàn)場上打敗了,寧可不投降,最后我寧可開槍自殺,我也不愿意當(dāng)俘虜。這種例子比比皆是。從文人往往沒有軍人的那種骨氣硬。包括明末清初的王鐸也是如此,他也是兩朝重臣。但王鐸的書法成就也是在他這個時代達到了一個頂峰,他的草書到現(xiàn)在不能說沒有人超過他,但是我看很少有人能達到他這個水平。
所以我認為作為咱們歷史來看,把藝術(shù)和政治分開一點,不要放一起去談。他政治上,就是作為他的人的思想,對前朝的忠誠,對于后朝的忠誠上去怎么看,但是在藝術(shù)上,我們現(xiàn)在講的是藝術(shù),他在藝術(shù)上達到的高峰,我們要從藝術(shù)上去贊美這個人,從政治上要摒棄這個人,是兩個方面的問題,把它分開一點,可能更好一些。
中華網(wǎng):您對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精神如何理解?怎樣看待繼承與創(chuàng)新?
張作龍:中國書法源遠流長、博大精深,它是咱們中華民族之魂,應(yīng)該說它隨著咱們中華民族人類的發(fā)展的發(fā)展,特別是對咱們?nèi)祟惖纳町?dāng)中,在咱們的傳承上,它起到了很關(guān)鍵的作用,你看咱們現(xiàn)在在晉朝的字,拿到現(xiàn)在來,和咱們就沒什么區(qū)別,很大的就是因為這個文字的記載,文字和書法是分開的,他才能夠把咱們歷朝歷代都記載下來,是有很大功勞的。
四大文明古國當(dāng)中,包括古巴比倫文化、古印度文化、古埃及文化,當(dāng)它們灰飛煙滅的時候,我們的文化仍然是一枝獨秀。其中書法藝術(shù)列為了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,所以說它真是如同長江、黃河源源不斷在奔騰著,在滋潤著我們中華民族。歷朝歷代,不論哪個民族都沒有把咱們的文化給消滅掉,比如說滿清統(tǒng)治了那么多年,反而被漢文化同化了。
不論起居、生活習(xí)慣、文字、語言全是漢文化,為什么?因為我們這個有強大的生命力。包括元朝蒙古族。
所以說在世界上,我認為漢文化或者說咱們的書法藝術(shù),是其他文化都不可比擬的。就書法而言,它像一首無言的詩,雖然沒有講出來,但從它的味道上可以體現(xiàn)出來;它是無動的舞,沒有動作,感覺它在那兒跳舞;它是無色之畫,沒有顏色的圖畫,在黑白之間的這種韻味,比如說要寫上一句江山如畫,馬上你都可以體會到,這個大山是一幅圖畫,這種美就可以在書法當(dāng)中體現(xiàn)出來。它是無聲的樂,無聲的音樂,它在這里面也是跳動的,寫的時候,它就有一種韻律在里面,我認為就是對中國書法很高的評價,這也是咱們書法在人們生活中的一種體現(xiàn)。
談到繼承和創(chuàng)新的關(guān)系,我認為二者是分不開的。就像王岐山同志說的,剛開始寫個兩天,還沒學(xué)會走路,就開始跑了。馬上就送人了。這叫啥呢?一種急功近利的思想在作祟,他沒有把中國的書法文化真正地理解透,有一種想馬上就能成功、馬上就能得利的思想,我認為這樣學(xué)書法是永遠也學(xué)不好的。
水有源、樹有根,我們的書法要根深葉茂,必須尊重傳統(tǒng),在傳統(tǒng)的基礎(chǔ)上進行創(chuàng)新。如果一味地去追求創(chuàng)新,我認為那是無源之水,無根之木,是站不住腳的。可能會得到一時人的吹捧,但是長期下去,不可能留存下來。因為真正好的東西,還是有根基的、有傳統(tǒng)的。
中華網(wǎng):最后請講下您對孫過庭《書譜》的體會?
張作龍:孫過庭《書譜》當(dāng)中,講到“觀夫懸針垂露之異”,懸針垂露,這個術(shù),它垂露點,垂露之異?!氨祭讐嬍妗?,那個石頭滾滾過來的時間,有這種奇特。還講到“鴻飛獸駭之資”,就像那個飛鴻飛過來,野獸奔騰的那種姿態(tài)、那種神態(tài)?!胞[舞蛇驚之態(tài),絕岸頹峰之勢,臨危據(jù)槁之形”。這都講了書法的這種東西。他說“重若崩云”,就像有人用那個點化的時間,“啪”的一筆下去,那個墨花四濺,就像崩云,山崩地裂,所以說重若崩云。
“輕如蟬翼”,寫出來那個飛白大字就像那種蟬膀上那一點一點的小紋,就像蟬翼一樣,那實際就體現(xiàn)出那種味來?!皩?dǎo)之在泉注”,就是你要引導(dǎo)一下,就像那個泉嘩從上面下來了,頓之,一頓,“啪”一點往那一放,“頓之則山安”,就像這一點往那一放,這個大山在那兒,很穩(wěn)穩(wěn)的就在了,“導(dǎo)之在泉注,頓之在山安”,這就是說咱們中國書法的魅力,就在這兒。
所以說要欣賞一部好的書法作品的時候,把自己的情感、想像都放進去,這部作品就能夠體現(xiàn)出來很多不同的味道??赡苊總€人看這一幅作品是不同的體會,因為一個人的生命觀點、閱歷、資力、經(jīng)歷不同,所以說他得出來的這種結(jié)果也不盡相同。所以對一篇作品,我們不敢妄加評論,因為它各有所長。有的咱也不敢亂說,就在這里。這是對咱們中國書法的傳統(tǒng)的一種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