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條古道,貫穿古今,演繹多少世間悲喜,承載多少人性光芒,或激越,或悲愴,或卑微,或高亢,都是人,都是你和我。其山蒼蒼,其水泱泱,古道之風,山高水長。
奇女子為郞復仇
民國年間,在耀靈鄉(xiāng)境內,發(fā)生了一段凄美動人的愛情故事:一位村姑愛上一位挑二哥,卻因命運的作弄,淪落風塵。后來,她深愛的情郎慘遭惡人殘害,命喪黃泉。為報深仇,她再次投身為妓,以纖弱之軀誘殺惡人。大仇得報,她跳樓自盡,追隨情郎而去。
這位奇女子與這位挑二哥,演繹了一段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,唱響了一曲蕩氣回腸的愛情悲歌。
腰店子
妹子有情哥有義
話說民國初年,在耀靈的東營溝,有一個女子名叫春桃。春桃新寡,尚不到二十歲,帶著一個兩歲的兒子,靠經(jīng)營一個腰店子度日。
東營溝是云鹽古道上的必經(jīng)之路,上有三角樁下有陡梯子,這兩段路都是陡峭、逼仄的石徑,唯有東營溝是一塊平坦的山灣,因此來來往往的挑二哥都在此打尖,吃飽喝足后再繼續(xù)趕路。
挑二哥們來到東營溝,都喜歡到春桃的店子打尖,因為春桃秀色可餐,看兩眼便能提神解乏。有幾個挑二哥一心想“揩油”,常在春桃面前講葷段子,卻總是被春桃逗得火燒火燎而撈不到半點便宜,最終只好郁悶地離去。
春桃多情但不濫情,她對一個叫冬娃的年輕挑二哥倒是有幾分好感。冬娃是利川梅子水人,二十一歲,干這行不久。自打第一次見到春桃,便中了“毒”,每次來到春桃店里,就癡癡地望著她,也不多話,看她與幾個挑二兄弟插科打諢,傻傻地笑著。
這一次,冬娃他們又去云陽挑鹽。在春桃店里吃過飯,冬娃便拿著桿子去店前的棗樹下幫春桃打棗。一路來的幾個兄弟在前頭先走了,冬娃把打下的棗子撿進盆里端到春桃面前。春桃接過盆子說:“快去追他們吧,要不他們走遠了。”
冬娃突然問春桃:“你要什么?我給你帶回來?!?/p>
春桃莞爾一笑:“喲!哥哥這么有心?”略一思忖又說:“你要帶就帶點鹽回來給我吧?!?/p>
“嗯!嗯!”冬娃一邊點頭一邊不自覺地盯著春桃胸脯。春桃穿著一件薄衫,胸前那道深溝露出一小截,神秘、幽邃,里面有無限風光,令人向往。這道深溝近在咫尺,牢牢地吸住冬娃的目光,怎么也挪不開。
春桃剜他一眼,嬌笑道:“怎么,想看嗎?”驀然轉身,把衣衫往后一翻,露出一片雪白、光滑的背:“看吧!看吧!”
冬娃被春桃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不知所措,臉兒羞得緋紅,眼神無處安放。尚未回過神來細細品味,春桃便已挽起衫子轉過身來??粗弈歉本较?,春桃哈哈大笑,笑得花枝招展,笑得渾身顫動。笑了一陣,她停下來,輕聲說道:“你先去吧,回來盡你看個夠!”
冬娃帶著一絲滿足,更帶著無比遺憾離開了東營溝,挑起擔子去追趕他那幫兄弟。
卻說十來天后,春桃正在池邊洗衣服,遠遠看見一個人扛著一袋東西趕來。待這人走近,發(fā)現(xiàn)是冬娃。春桃迎上去,看見冬娃身上有斑斑血跡,額角和臂上都蹭破了皮,頓時驚問道:“這是咋回事?你的擔子呢?”
冬娃放下肩上那袋東西,長嘆一聲,苦笑道:“這趟真他媽倒霉!回來路過老鷹巖時,摔了一跤,擔子摔壞了,鹽也摔沒了,幸好給你留的這袋鹽還在。”冬娃一努嘴,盯著地上那袋鹽傻傻地笑。
春桃只覺心頭一熱,眼淚涌了出來,哽咽著說道:“人沒事就好,快進屋擦藥去。”
這天,冬娃在春桃這里住了一晚,他所得的,超過了他所想的。次日清早,冬娃回家,春桃目送他離去。走了幾步,冬娃回過身來大聲喊道:“春桃,我——要——娶——你——”后面四個字一字一頓,聲音拉得悠長。
回到家里不久,冬娃就呆不住了,心兒早已越過歧曜山飛到東營溝。他急不可耐地催促兄弟們早些動身去云陽。
腰店子內景
好不容易等到動身,冬娃一行人來到東營溝,卻不見了春桃母子,店門緊鎖。冬娃想,春桃母子倆莫不是走親戚去了?但是一連幾趟,都沒見到春桃母子的蹤影,店前長滿茅草,呈現(xiàn)一派荒落的景象,觸目凄涼。每次經(jīng)過這里,冬娃都希望發(fā)生奇跡,春桃突然出現(xiàn)在眼前,但次次都落空。漸漸地,他就不再抱任何希望了,讓這段抹不去的記憶儲存在心底。
這次去云陽,冬娃他們在縣城賣了貨,同行的幾個兄弟恰好各自有事,就留在縣城辦事,冬娃一個人挑著鹽先趕了回來。這天,冬娃來到獠牙溪,歇在王老板的店里。吃過晚飯,老板娘打趣道:“小兄弟,看樣子還是童子身吧?要不要嘗嘗鮮,放松一下?我們這里前不久來了一個女娃,嫩得掐得出水來,人都叫她‘嫩白菜’。試試不?”
正說著,樓上下來一個年輕女子,頭發(fā)散亂,一副慵懶疲倦的神情。冬娃望過去,眼眶驀然變大,眼珠子就快掉下來了?!澳恪恪彼澏吨曇?,眼里流露出驚詫的神色。
這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春桃妹子。
春桃也認出了冬娃,愣了一下,猛然轉身往門外跑。冬娃追了出去,抓住她使勁搖晃:“這是怎么回事?究竟是怎么回事!你就是老板娘說的‘嫩白菜’?”
春桃“哇”地哭出來,捂著臉不敢看冬娃。原來,那次冬娃離開春桃沒幾天,春桃的兒子便被人販子拐走了。春桃一路尋去,不但兒子沒追回來,自己還被土匪打劫并玷污了身子。遭此劫難,春桃已心如死灰,且又身無分文,無奈之下便干起這行。
冬娃得知春桃的遭遇,痛心疾首,抓住春桃的手說道:“走!跟我回去,我要娶你!”
春桃推開他的手,冷然笑道:“我已這副樣子了,你還看得起我?不嫌我臟?”
冬娃堅定地說:“不管你什么樣,我都不會嫌棄你!我要帶你回去,要跟你結婚!”
春桃一頭扎進他懷里,放聲痛哭,這些日子所遭受的各種苦痛,像獠牙溪奔騰的溪水一樣,盡情地宣泄出來。
春桃被冬娃的真誠打動,決定跟他回去,開啟新的人生。
誘殺淫賊報血仇
且說次日,二人辭別店老板夫婦,踏上歸途。
也是合當有事,路上竟遇著惡霸楚南天。楚南天在地堡開了幾家客棧,仗著衙門有人撐腰,欺男霸女,無惡不作。這天,楚南天帶著幾個打手去龍角,在磨刀溪峽口,正巧碰到冬娃二人走來。
楚南天見到春桃,暗道一聲:“好一個標致的美人兒!”不禁動了淫心,伸手便去摸春桃臉蛋。
春桃避開臉,啐他一口,罵道:“流氓!滾開!”
“喲嗬!”楚南天淫笑道,“小娘子還蠻帶刺兒哈,正對我味口!不如跟我回去做我的姨太太,包你有享不盡福?!獊戆。€不送姨太太回去!”幾個打手聞言,上前來捉春桃。
“你們敢!誰敢上前我劈死他!”冬娃手執(zhí)扁擔,擋在春桃面前,怒目圓睜。
楚南天似乎這時才發(fā)覺冬娃的存在,他瞄了一眼冬娃:“你小子居然不怕死?敢壞我的好事!”手一揮:“先把這小子收拾了!”
幾個打手撲了上來。冬娃舉起扁擔一陣亂劈,但他畢竟不是這幫人的對手,幾個回合便被打得眼冒金星,口角流血。
這邊動起手來,那邊楚南天也沒閑著。楚南天把春桃逼到一塊大石前,撕扯她的衣服。冬娃聽見春桃凄厲的叫聲,心如刀割,卻抽不出身去救她。不一會,他便被幾個打手打得口吐鮮血,撲倒在地上。血模糊了雙眼,他隱約看到楚南天把春桃壓在石頭上,扭動著身子。冬娃的眼皮兒慢慢合上,再也沒有睜開。
春桃已經(jīng)無力反抗,木然地任楚南天施暴。事后,楚南天發(fā)現(xiàn)冬娃死了,畢竟心虛,扔下春桃率眾離去。
春桃緩過氣來,穿上衣服,去附近農家請來村民幫忙掩埋了冬娃的尸體。春桃跪在冬娃墳前,磕了三個頭,泣道:“娃子哥,你我雖未做成夫妻,但我已當你是我丈夫,我不會讓你白死!”說罷,起身朝地堡方向趕去。
腰店子全貌
三個月后,地堡傳出新聞,說是當?shù)刈顨馀傻囊患铱蜅!踊?,來了一個頭牌名叫秋葵,月貌花容,技壓群芳,迷倒無數(shù)風流客。
楚南天聽說這件事后,心癢難耐,口水直流,決定去會會這個秋葵,一驗傳言真假。這天,他來到杏花樓,老板娘笑臉相迎,殷勤接待,親自送他上樓到秋葵門口。楚南天推開門,里面黑燈瞎火,隱約見一個人影坐在床沿,便笑嘻嘻問道:“美人兒為啥不開燈呢,難道是個丑八怪不成?”
秋葵笑道:“聽說楚老板喜歡玩花樣,今日我就跟你玩一個新鮮的,先讓你好好享受一番,再讓你見我的真容,這豈不是也另有一種趣味?”
楚南天哈哈大笑:“好,就依你的!”說著,撲上床來。
兩人在繡帷里扭作一團,顛鸞倒鳳,極盡風流之能事。楚南天從未遇見如此稱意的女子,累得他氣喘如牛。正在銷魂一刻,突然一把冰冷的匕首刺進他腹部,他捂住腹部,痛苦地問道:“你……你為何要害我?”
只聽秋葵說:“你可知三個月前,你在磨刀溪遇見的那對男女?”
楚南天明白過來,顫聲道:“原來是你!你……”
“對,我就是被你強暴的那個春桃?!彼蘼暳R道,“你這兇殘無恥、毫無人性的淫賊!你害死了我丈夫,今日我要為我丈夫報仇。去死吧!”說著,匕首一擰,然后猛然抽出。一股濃血隨著激射而出,噴了春桃一臉。
春桃起身,平靜地穿好衣服,走到窗前,推開窗戶。此時,一道陽光破云而出,照亮了大地。春桃仰著頭,朝磨刀溪的方向大聲喊道:“娃子哥,我終于為你報仇了!哈哈哈……”接著,春桃翻上窗戶,如云一樣飄飛下來,跌落在地上。
殷紅的鮮血在春桃周圍慢慢洇開,遠遠看去,極像一朵盛開的紅杜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