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后的雞谷嶺,銀裝素裹,許群群的養(yǎng)殖場就在這。我們上山的這天,正趕上她把成群懷孕的母牛往一個山洞趕。
許群群:路面比較滑,它們還都挺聰明的,出來只要試一下,跑得還比較慢一點。
要去的這個山洞對于許群群和她的牛來說,都有著特別的意義。
許群群:趕出來運動一下,就像人一樣,在家里面呆久了也憋屈。
記者:為什么把它們趕到山洞里來?
許群群:山洞比較暖和,我們這山洞是冬暖夏涼,山洞也是它們的老家、娘家。剛回來時候就在那呆著呢。
許群群告訴記者,新牛舍不夠用,要抓緊把這部分懷孕的牛,趕到山洞里暫養(yǎng)。山洞所在的這座山,至今也只有不到8戶人家,許群群是第一個在這座山上投資的人。
除了外表柔弱些,看上去許群群和別的養(yǎng)牛戶沒什么不同。然而十里八村的鄉(xiāng)親們說,許群群以前掙了好多錢,她還有一個稱號叫“土家歌星”,在國外呆過好幾年。
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鶴峰縣油坪村 村民 覃遠(yuǎn)志:在我們鶴峰縣土家族少數(shù)民族地區(qū)她可以說是一個“土家歌星”。我在電視臺上看到的、聽到的。
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鶴峰縣油坪村 村民 李恩月:她是在外面唱歌收入蠻高的。好多人講她是歌星還跑回來做這些事。
兩年前,大伙眼中的“土家歌星”從國外回來了,她還做出了一件不同尋常的事:帶著母親,住進(jìn)了這個叫“丁家洞”的大山洞里,和幾百頭牛生活在這。說起這個山洞,村民們都很害怕。
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鶴峰縣油坪村 村民 覃遠(yuǎn)志:那個山洞住得下百八十人,那個洞里陰森可怕。
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鶴峰縣油坪村 村民 李恩月:好多荒山,怕得要死。黑漆漆的,黑洞洞的,你今天要去的,你去一下你就知道了。
采訪的這天,記者跟著許群群,進(jìn)到了“丁家洞”。
許群群:以前牛就在這邊。
記者:就在這邊。
許群群:我們就住在洞門口,就直接在洞門口,用木頭和磚然后貼了個板子,做了個床鋪。
現(xiàn)場:這是洞里面天然的水,我們在洞里住,牛喝這個水,我們也喝這個水。
記者:就喝這個水?
許群群:能喝,特別甜,我跟你說比那個礦泉水還好。
記者:它是從上面直接滴下來的?很涼吧?
許群群:很甜很甜,還好,因為這洞里面的水是溫的。
但記者卻覺得洞里面十分陰冷,里面漆黑一片,許群群告訴記者,除了洞口這一片地方,里面她都不敢走進(jìn)去。
許群群:從這里面看,好大,
記者:好大
許群群:對,從這里面的小山洞爬進(jìn)去,里面還有一個山洞,比這個還要大兩三倍,
記者:你們都去過,
許群群:那個里面我沒去過。
放著歌星不當(dāng),回來住山洞養(yǎng)牛,大伙至今都想不通。有人說她養(yǎng)牛是裝樣子,要騙土地,也有人說她想套政府項目款,許群群卻說遭這份罪,受這么多委屈,都得怪一個人——她的母親趙錦燕。
許群群:我就坐在那里看她,煩死了。看到那牛到處都是。我覺得她好像整我一樣,明明知道我要去那邊唱歌還是比較輕松的,為什么要把一大家子人都拉到這個山洞里面來,做這么辛苦的事情。
趙錦燕卻說,她就是故意讓女兒把錢都砸到這荒山上。
許群群的母親趙錦燕:我為什么要她創(chuàng)業(yè)?我覺得她走出國外確實城市大,城市豪華,但是她什么都不懂,我覺得在人間生活必須什么都懂。
究竟是什么不為人知的原因,會讓“土家歌星”許群群回來養(yǎng)牛?離家多年,許群群在大山外面又經(jīng)歷過什么呢?
2009年,還在武漢音樂學(xué)院學(xué)習(xí)聲樂的許群群,得到了一個可以到新加坡夜場唱歌的工作機會。然而后來發(fā)生的事,讓她覺得自己從小喜歡的唱歌,變得不那么美好了,甚至感到很委屈。
許群群的朋友 湯小紅:一個晚上唱幾首歌,有時候跳跳舞。都是晚上像我們那時候在外面跑跟現(xiàn)在這些世道上的人,感覺就像兩個世界的人。因為我們不知道白天這些人干什么。
雖然過著黑白顛倒的日子,但當(dāng)時唱粵語、閩南語歌的歌手多,擅長唱民歌的許群群很快在幾個夜場站穩(wěn)了腳,還開過幾百人的歌友會。但后來一種事情的經(jīng)常發(fā)生,打碎了她當(dāng)明星的幻想,讓她回到了現(xiàn)實。
籌備開歌迷會時,有幾次贊助商都提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。
許群群:那你拿錢出來如果贊助她做專場會的話,到時候就會讓她跟你出去或者是怎么樣,那個就是不言而喻的,當(dāng)時我不知道,后來我才知道的。
許群群的朋友 湯小紅:那里面的人有檔次高的也有檔次低的,人家都是拿錢去消費,當(dāng)然檔次低的人,有的人不是很懂藝術(shù),他只是去消遣好玩。
許群群:夾雜了太多復(fù)雜的東西,我覺得不愿意的東西,沒有我想象中唱歌那么好,我覺得一點尊嚴(yán)都沒有了。就是比最低級的那種工作稍微堂皇一點那種的感覺,可能就會覺得你本質(zhì)上差不多。
過著不被人理解的日子,離當(dāng)明星的夢越來越遠(yuǎn),許群群想不到自己還能干什么,她更不會想到,千里之外的一個山洞會改變自己的生活,成為一家人命運的轉(zhuǎn)折點。
2013年的大年初十,在家剛過完年的許群群在廣州買了些演出服,又一次準(zhǔn)備飛去新加坡,在機場她突然接到了母親的電話。
許群群的母親趙錦燕:我說你快回來吧,牛我都進(jìn)好了,你不回來我都沒辦法,我都要跑了。說實在話把她激將回來的,是真的把她激將回來的。
來不及多想,許群群直接飛回了恩施。到老家一看,僅僅是一個星期的時間,母親已經(jīng)搬出了家,竟然住進(jìn)了一個山洞里,許群群看到她時,她坐在洞里,手里拿個饅頭,看著50多頭牛。
許群群:我媽拿著一個黑色的饅頭,可能就是那種剛從火堆里掏出來,還冒著火星的那種,接著就傳來一陣牛叫聲,我跑進(jìn)去一看,我媽和幾十頭牛關(guān)在一個山洞里面。
母親把這個山洞當(dāng)做了養(yǎng)牛場,自己就和牛住在了一起。母親趙錦燕離婚多年,靠做小生意,獨自撫養(yǎng)許群群姐弟,吃了半輩子苦。眼瞅著50多歲的母親要養(yǎng)牛,許群群決定先暫時留下來幫她,而她沒有想到的是,讓她回來養(yǎng)牛,這是母親醞釀了很久的一個計劃。
只有母親知道,4年的時間,許群群手里已經(jīng)攢了一千萬。
許群群:跑得越多我的效益就會越高,工資就會越多,比如說一天晚上跑五六個場子,一個月的話我就有20萬元的工資,在那邊的工資和中國匯率是一比五,一個月我就得100萬,一年就得有一千萬,有時候開個人演唱會、專場會這些,那就更不用計算了。
為了哄母親開心,許群群請了2個工人幫忙照顧,自己壓根沒想過要養(yǎng)牛,但母親的一句話讓許群群來了興趣。
許群群的母親趙錦燕:去不去這個舞臺無所謂,我再給你找一個舞臺,就這樣就做養(yǎng)殖業(yè)這個舞臺。我說養(yǎng)牛,這個舞臺,不要覺得養(yǎng)牛是大糞,我說牛是寶,牛屎是寶。
養(yǎng)牛的舞臺上也能出明星?在母親的勸說下,許群群開始往外拿錢建養(yǎng)殖廠,大山上修路、修水、搞基建,很快手里的錢就花掉500多萬。這讓本來只是想哄母親開心的許群群后悔了。直到一件事情的發(fā)生,成了許群群改變的開始。
擔(dān)心母親出意外,砍柴、挑水的活許群群開始幫著母親做。但是最讓她擔(dān)心的是母親一個人住在山洞里,和牛住在一起。丁家洞在海拔1400米的大山上,是個天然的巖洞。一直都是蝙蝠和燕子的家。
許群群的小姨 趙錦玉:晚上那個貓頭鷹叫得挺厲害,這個山洞前面院子里的草比人都高。
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鶴峰縣油坪村 村民 覃遠(yuǎn)志:那個地方又高又寒冷,我們這個底下沒有下雪的時候,她們高處都有雪都有冰。那些牛就是關(guān)到那個洞里,她們就是住在那個洞里。
無論怎么勸,母親就是不下山。從山下到山洞的路,坐車要一個多小時,然后再走2公里。許群群偶爾會陪著母親住在洞里。最難捱的是夜里。呼呼的風(fēng)聲夾著奇怪的鳥叫聲,把許群群嚇得整宿都睡不著覺??刹痪弥笠淮我馔獾陌l(fā)生,竟然讓許群群不僅決定不走了,還要把牛養(yǎng)好。
2013年夏天的一天傍晚,許群群騎著摩托車去山下買東西回來,借著摩托車的燈光發(fā)現(xiàn)有什么東西在給牛種的玉米地里,許群群停下來一看,幾團(tuán)黑乎乎的東西朝自己跑過來。
許群群:黑乎乎的一團(tuán),還有小點小點的,我就特別好奇,走過去一看,好像是野豬,嚇得我撒腿就跑。
一路狂奔回山洞,許群群連穿著的裙子都扯壞了。但這一跑,她突然想明白一件事:人生到處都是危險,母親已經(jīng)年過半百,該是自己保護(hù)她的時候了。從那之后,太陽一落山,許群群就在洞口點起一堆火。
許群群:野獸都特別怕火,我們就說在洞的門口生一大堆火,整個晚上就在那邊燃著,應(yīng)該它們就不會來了。
母女倆用木板搭了床,用大石頭當(dāng)桌子,沒有電,就撿柴火生火做飯,沒有門就用塑料布擋著。白天放牛,晚上把牛趕回洞里,一住就是一年半。
許群群:覺得自己應(yīng)該為自己做點什么,應(yīng)該為家里做點什么。既然她都已經(jīng)給了我這個動力,可能我就必須現(xiàn)在走上我創(chuàng)業(yè)的路,應(yīng)該到時候了,就這樣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