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久前,一條因“年收入12萬元以上被定為高收入群體,要加稅”的新聞,給所謂的“高收入群體”帶來不小的恐慌,并引發(fā)“中產階層”的集體吐槽。盡管財政部、國家稅務總局專家對此進行了辟謠,但是由此引發(fā)的話題仍持續(xù)發(fā)酵。
11月2日,經濟學人智庫(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)最新發(fā)布的報告顯示,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,中國將在2030年前邁入中等收入國家的行列,3/4的中國人將成為中產,讓“中產階層”再度成為焦點。
中國勞動學會副會長蘇海南接受《中國經濟周刊》記者采訪時表示,我國目前已經邁入中等偏上收入國家的行列,但是我國中等收入群體占社會總人口的比重不到20%,明顯低于與我國處在相同發(fā)展階段國家的水平。當務之急是如何擴大中產階層的數(shù)量。
中國“中產階層”的焦慮
如果用“追求高質量的生活”去衡量,中國的“中產階層”的確有點名不副實。
我們看到美劇里中產階層的生活是這樣的:一輛高級轎車緩緩駛入一座兩三層小洋樓,修葺整齊的草坪上兩三個孩子打鬧嬉戲……但是,當下中國的“中產階層”離美劇里勾勒出的這種美好畫面相差甚遠。
李強,1985年出生,從安徽農村走出來,讀了個不知名的大學,目前在北京的一家私企工作。老婆是他同班同學,前些年工資比較低,一直沒存過錢。他2009年借錢在北京郊區(qū)購買了一套小產權房,現(xiàn)在父母住著。他的孩子6歲,為了孩子讀書,他在市中心租房,2012年買了輛代步車。目前無任何存款,但也無欠款。
夫妻倆稅后月入1.4萬,年終獎5萬左右,基本上一年收入有20萬。他本想在北京城區(qū)再買一套房,可目前租住的房子是學區(qū)房,要價10萬多每平米,一套50多平米的房子,首付就得200萬。這么大一筆錢,根本不敢奢望向別人借錢去湊首付。
一般理解,家庭年入20萬,也應該算是中產了,但李強總擔心若是遭遇到什么變故該怎么應對:“在私企一直有很大的危機感,所以我現(xiàn)在晚上還得學習補充知識。感覺很累,很迷茫?!?/span>
李強只是當下充滿焦慮的所謂的中產者之一。記者采訪了解,讓眾多所謂的中產者們焦慮的因素表現(xiàn)在生活中的各個方面,而超高的房價是焦慮的“重心”!
目前,在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,房價高得離譜,一套房至少四五百萬,對比李強家庭年收入20萬,根本不算高收入?,F(xiàn)實中類似李強的中產者們,除去各種生活成本、開支,確實已沒有多少余糧,只能平平淡淡地安于現(xiàn)狀,根本沒什么奢望。
哪些人算中產階層?
何謂中產,目前官方沒有給出定義。而社會上關于中產階層的界定一直頗有爭議,甚至還衍生出很多關于中產階層的“定義”,其中不乏“被中產”“偽中產”和“超中產”等令人啼笑皆非的混亂現(xiàn)象。
2016年7月,《經濟學人》雜志指出:中國的中產階層有2.25億人,他們是目前全球最焦慮的人。該文對中國中產階層的定義是:“家庭年收入在1.15萬到4.3萬美元,即家庭年收入8萬到30萬元人民幣之間的群體?!?/span>
蘇海南告訴《中國經濟周刊》記者,國際上通行的對“中產階層”的定義,指其收入和財產處于社會平均水平及其附近區(qū)間或收入、財產中位數(shù)及其附近區(qū)間的人員的集合。如按此定義測算,目前我國有3億多中等收入群體。
這個數(shù)據(jù)跟中國的現(xiàn)實國情相比,顯然不符。
由于現(xiàn)階段我國社會平均工資收入不高,大多數(shù)勞動者的收入處于平均數(shù)以下,社會分配格局還遠不是市場經濟發(fā)達國家的“橄欖形”,而是底部偏大、中上部偏細尖的“金字塔形”,據(jù)此,蘇海南認為,不宜簡單套用國際上確定中產階層或中等收入群體的標準。
基于多年研究,蘇海南對中國中產階層做了嚴格界定:其收入處于全國或當?shù)厣鐣骄脚c較高水平之間、其家庭生活水平達到全國或當?shù)匦】蹬c比較富裕程度之間的人員。
具體量化標準是:中產階層成員的收入在各地城鎮(zhèn)居民家庭人均收入的平均值與平均值的2.5倍之間,即從全國層面看,2013年勞動者個人年收入在6萬至15萬元或家庭收入在8.5萬至22.5萬元,家庭人均住房達到全國平均水平及以上且另有一定數(shù)量金融資產者,就可以認為進入了中產階層;而在北上廣深,收入則須達到全國平均值的兩倍,即2013年個人年收入12萬至30萬元或家庭年收入17萬至45萬,且其住房問題基本解決并另有一定金融資產者,才能在當?shù)胤Q為中產階層。
按照以上定義,蘇海南根據(jù)國家統(tǒng)計局發(fā)布的數(shù)據(jù)并參考一些研究機構對居民家庭收入調查數(shù)據(jù)測算得出:目前我國中等收入勞動者有1.6億多,約占全國從業(yè)人員總數(shù)7.7億的20%;加上其贍養(yǎng)人口合計約為2.4億人以上,約占全國人口總數(shù)13.67億的18%。當然,今年已經進入2016年,上述收入和財產標準區(qū)間也應適當提高,中產階層人數(shù)和比重也可能會有所變化。
中產收入陷阱遠比中等收入陷阱可怕?
當今中國,大家談論比較多的是“中等收入陷阱”,即一個國家人均GDP始終徘徊在4000~12000美元區(qū)間而不能增長到12000美元之上,從而邁入發(fā)達國家的行列。當下,如何跨越“中等收入陷阱”帶來的挑戰(zhàn)還沒有厘清,“中產收入陷阱”這一新概念又“橫空出世”。
李稻葵,清華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主任,日前他撰寫的《中產收入陷阱遠比中等收入陷阱可怕》一文,引發(fā)廣泛關注。
李稻葵認為,中國跨越“中等收入陷阱”是大概率事件,但能否避免“中產收入陷阱”值得警惕,中產收入陷阱遠比中等收入陷阱可怕。他甚至認為,當今中國社會,已經出現(xiàn)了“中產收入陷阱”的端倪。
比如,“最近以來,我孩子的一些同學的家長在忙著辦移民,他們擔憂的是孩子們不能適應中國高度競爭的中小學教育;我周邊的不少朋友,由于擔心空氣質量對子女健康的影響,也選擇了出走;還有一部分家庭,擔心未來難以支付高額的醫(yī)療、養(yǎng)老費用,決定移民到澳大利亞等公共衛(wèi)生體系比較健全的國家。即便那些還沒考慮移民的中產朋友,碰到我經常問的問題也是:人民幣會不會長期貶值,家庭資產如何轉移到國外。凡此種種現(xiàn)象,無非集中反映了中產階層的焦慮?!?/span>
在李稻葵看來,中產收入階層的焦慮,來自高稅負下對個人可支配收入增長的憂慮,來自不斷攀高的房價和教育、醫(yī)療、養(yǎng)老的高成本。更為嚴重的,“中產收入陷阱”會導致國家喪失社會政治發(fā)展的穩(wěn)定器,導致國家遲遲不能邁入成熟穩(wěn)定的社會政治發(fā)展階段。
如果李稻葵所言“中產收入陷阱”成立,無疑,中國將面臨一個艱難的坎兒。
但是,在蘇海南看來,是否會陷入“中產收入陷阱”,要看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及其深層次綜合配套改革的進展。如果改革力度不大、決心不大、措施不落實,“中產收入陷阱”是有可能出現(xiàn)的。 “當下最要緊的問題是,中產階層的比例還明顯偏低,首先要改變收入分配格局不合理的現(xiàn)狀,努力擴大中產階層的比例,接下來,才是如何避免陷入‘中產收入陷阱’”。
到2020年,我國中產階層有望達4億人
目前我國中產階層比例僅占總人口的18%,當下首要問題,是要擴大中產階層的比例。
而擴大中產階層比例是一個涉及經濟、社會、文化等多方面建設的龐大復雜的系統(tǒng)工程,要取得好的效果,確立目標至關重要。
蘇海南認為,可考慮到2020年,使中等收入勞動者總數(shù)增加到2.7億,占比提高到30%以上;加上其贍養(yǎng)人口,中等收入群體增加到近4億,占屆時全國人口總數(shù)的28%以上。到本世紀中葉,可設定目標為:我國中等收入群體發(fā)展成為中產階層,其總數(shù)提高到9.6億人以上,占屆時全國人口總數(shù)的70%左右。
按照十八大報告提出,到2020年,實現(xiàn)國內生產總值和城鄉(xiāng)居民人均收入比2010年翻一番,全面建成小康社會。這也就意味著,未來4年,通過改革和保持全國經濟增速年均不低于6.5%,有希望將我國中等收入群體規(guī)模由2013年底的1.6億人左右,擴大到2020年的2.7億人,7年擴大1.1億,每年擴大約1600萬,加上其贍養(yǎng)人口,中產階層將由2013年的2.4億增加到近4億。
要達到預期目標,必須深入推進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及其深層次綜合配套改革。
國務院近日印發(fā)《關于激發(fā)重點群體活力帶動城鄉(xiāng)居民增收的實施意見》(下稱“《意見》”)?!兑庖姟访闇始寄苋瞬拧⑿滦吐殬I(yè)農民、科研人員、小微創(chuàng)業(yè)者、企業(yè)經營管理人員、基層干部隊伍以及有勞動能力的困難群體等增收潛力大、帶動能力強的七大群體,提出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,在發(fā)展中調整收入分配結構,推出差別化收入分配激勵政策。另外,為保證七大群體激勵計劃落實推進,《意見》也提出了六大支撐行動。
“如果能夠將2013年出臺的《關于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若干意見》以及今年剛出臺的《意見》等一系列政策措施落實好,同時把經濟體制、社會體制乃至其他方面的改革都堅定不移、有條不紊地抓緊、抓落實,擴大中產階層的目標有望得到實現(xiàn)?!碧K海南對此抱有信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