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條古道,貫穿古今,演繹多少世間悲喜,承載多少人性光芒,或激越,或悲愴,或卑微,或高亢,都是人,都是你和我。其山蒼蒼,其水泱泱,古道之風,山高水長。
山峻路險修鹽道
舊時的耀靈,山險路陡,叢林密布,劫匪眾多,盡管險象環(huán)生,鹽商、擔子客卻不懼艱險,或幾人同行,或十多人一道,從鄂西挑來大米、豬崽、桐油,停在耀靈豬屎壩,賣去貨物,然后穿過泥溪溝,爬上水磨梁,抵達老縣城,買下鹽巴沿路返回,再經(jīng)清水入利川。老人們熟記于心的民謠見證了當年耀靈鹽道的險象:挑鹽擔子客,路上停不得。劫匪攔路搶,奔到耀靈歇。
舊時背鹽情景
在云鹽濟楚中,耀靈曾是云鹽運往鄂西的重要通道之一。這段鹽道難行,懸崖峭壁,森林茂密,時有劫匪出沒,鹽商和擔子客往來艱辛。當?shù)厝藦埵懒业玫揭还P意外之財,便奉獻出來修鹽道,方便鹽商和擔子客。
槍響嚇跑擔子客
身臨耀靈山境,領略山中精髓,在群山萬壑中見恢弘,在山環(huán)水繞中見和諧,在千仞懸壁邊見奇險,在云中霧里辨真幻,在奇形怪狀中嘆天工。
耀靈山青水秀,土地貧瘠。早年,這里街小屋簡陋,十來戶人家用竹籬笆在磨刀溪邊圍墻搭棚,權當客棧。南來北往的挑鹽客走進客棧,喝杯涼茶,吃碗玉米飯,小歇一陣,挑起擔子又向鄂西行進。那日傍晚,擔子客花狗兒懼怕匪劫,不敢前行,便歇下?lián)?,留宿客棧。花狗兒飯后無聊,躺在床上扯起喉嚨唱:
桑木扁擔兩頭彎,
前挑百貨后挑鹽。
肩膀挑起厚繭巴,
一天到晚腿發(fā)酸。
掙得幾個銅板錢,
咿呀咿呀咿喲喲,
妹兒心愿我舍錢。
……
花狗兒的山歌,刺得老板娘翠翠心癢,翠翠沒多想,馬上亮起尖嗓門回應:
這山望到那山高,
對面有坡好茅草。
割草需要刀兒快,
黏膠尚需嘴巴乖。
臭汗一身妹不沾,
銅錢一串送床前。
……
花狗兒細細聽完,心想有戲,甚是歡喜,便飛奔下河一陣狂洗,穿上衣褲,快步回到客棧,正待再唱山歌挑逗翠翠,倏然,外面幾聲槍響,闖進幾個蒙面大漢,槍口對著花狗兒吼道:“快滾蛋,放你過這關!”花狗兒哪見過這等陣勢,渾身打顫,急忙掏出幾個銅板錢放在桌上,站在屋角不敢吱聲。劫匪走后,翠翠一陣狂笑,笑得花狗兒一頭霧水。花狗兒懼怕劫匪再來,跑出門外,隱在山中,不敢回客棧。待到天明,花狗兒溜回,問翠翠何故狂笑,翠翠指著門外說道:“就你小命要緊。我們這兒的劫匪只搶有錢人家,不搶擔子客。因擔子客沒幾個臭錢。你看看豬屎壩,還不是有那么多生意客做買賣?!被ü穬和萃?,轉身抱住翠翠,心急火燎說不出話來。翠翠頓時臉紅心慌,用力掰開花狗兒的手,急切說道:“錢在桌上,到別處去,翠翠不是那種人?!被ü穬阂姶浯洳辉剩坏盟墒?,怏怏地走出了門。
磨刀溪
花狗兒來到豬屎壩,豬販、米販、油販、煙販叫賣,買家上前討價還價,這情形,花狗兒看得傻眼。他來到一賣煙老者前蹲下,給了兩個銅板錢,小聲討教:“老人家,客棧翠翠咋不許那話?”老者瞇起眼,哈哈笑道:“小伙子,找錯地方啦,沒聽說過?街頭有個‘大鍋菜’,黃桷樹有個‘嫩白菜’,馬家梁有個‘老員外’,拐棗樹有床‘爛鋪蓋’,竹林棚有壇‘臭咸菜’。年輕人呀,那些地方去不得,壞了名份也臟身子喲!”花狗兒鞠躬謝過老人,剛回客棧,突聽豬屎壩那頭響起槍聲,急忙舀一碗鹽送給翠翠,挑起擔子跑出了門。
行了一段路程,花狗兒見后面跟來一駝背老人,便歇下?lián)?,施禮問道:“老人家可知豬屎壩槍響何故?”駝背老人喘著粗氣道:“哎,幾個棒老二為爭豬屎壩那塊地盤,自相殘殺,當場就崩死一個。”花狗兒聽后,額頭上的汗珠冒得更多。
花狗兒挑起擔子跟著駝背老人前行,老人一陣哈哈笑,開口唱道:
耀靈山險路扁窄,
劫匪不劫擔子客。
幺妹床前去不得,
床頭有條烏稍蛇。
挑擔掙錢養(yǎng)家人,
莫想幺妹腿桿白。
咿兒呀呀咿兒喲,
……
駝背老人唱的山歌,似鞭子抽在花狗兒身上,心里很是不愉。又行一段路程,老者剛開腔,花狗兒連聲說道:“老人家莫唱、莫唱,我花狗兒懂了?!瘪劚忱先嘶剡^頭,看了花狗兒幾眼,不緊不慢地說道:“這段鹽道難走,你得專心挑擔子。有幾句順口溜你聽過沒有?”花狗兒連連搖頭,沒搭訕。駝背老人馬上念道:“耀靈山道陡又窄,滾下幾個擔子客,尸骨不全目難睹,家人痛哭天到黑?!瘪劚忱先四钔辏ü穬夯仡^看一眼深不見底的山溝,感到肉麻……
做夢成真修鹽道
“岐耀山,樹參天,擔子客,走三天,路窄險,腿腳軟,怕匪劫,心膽顫……”這雖是耀靈舊時的民謠,但卻是對耀靈古鹽道的真實寫照。
的確,耀靈這段古鹽道,山陡路險,擔子客稍不留神就會摔下山崖,小命不保,尸骨難收。然而,這里確實出現(xiàn)過“做夢成真修鹽道”的其人其事。
嘉慶初年秋的一天,張世烈到自個開辦的鐵廠忙活了一整天,太陽滾下山時,他總覺心情激動,難以平靜。
過去的豬屎壩,今日的新街坊
走在陡窄的下山路上,張世烈突見密林中閃了幾下光亮,他駐足細觀,閃爍光點不再重現(xiàn)。有鬼不成?張世烈不禁遍體冷麻,打起寒顫。他正抬腿前行,“咚”地一腳踩下,身子一晃,滾下山去,幸得張世烈眼明手快,抱住了樹桿,才免于難。張世烈爬上來,坐在路上自言自語:“蒼天有眼,不要我命,倘若有錢,定修鹽道,好讓擔子客走得安穩(wěn)?!?/p>
張世烈站起身,拭去額頭冷汗,快步回到了耀靈。他走進家門,靠在椅子上,一言不發(fā)。婆娘姜芳芳見他悶悶不樂,不敢多言,端來熱水,給他洗了臉腳,站在桌旁伺候他喝酒用餐。吃罷晚飯,張世烈躺在床上,吩咐姜芳芳:“明日我去萬縣,拿出尚好衣帽。”說罷,便閉上眼,入了夢鄉(xiāng)。
睡夢中,張世烈見一白須老翁向他走來,指著江邊一船貨物說道:“耀靈山高路險,時有擔子客摔下山崖亡命。上天安排一些銀兩你,不可推脫,萬莫忘了修鹽道。”老翁說罷,飄然離去。張世烈醒來,憶起老翁言語,很是納悶。
次日晨,張世烈身著長衫,頭戴瓜皮帽,手拄文明棍,乘坐轎子去了萬縣。正午時分,張世烈來到萬縣碼頭,意欲打聽鐵價,剛出轎門,一老船工疾步走到他面前,問道:“先生可是張世烈、張老板?”張世烈頓生疑心:老船工怎知我姓名?想打劫?三五幾人也不在話下。他看了幾眼老船工,只是淡淡應答:“在下正是。”老船工喜出望外,并告之:“貨船停靠碼頭已有五個日子,幾個船工沒了飯錢,請張老板盡快驗收貨物,兄弟們也好討幾個工錢回家。”張世烈見老船工誠懇,摸出一錠銀子,交予老船工,吩咐老船工看好貨物,待些時日前來取貨,付清運費。
張世烈住進客棧,左思右想,仍不明其中緣由。過一陣子,他突想起昨夜夢中老翁話語,暗自思忖:莫非是做夢成真,上天安排我取得浮財修鹽道?于是,他立刻吩咐轎夫前去打探究竟。
轎夫喬裝打扮來到船上,給了一點碎銀老船工,老船工只說在重慶裝貨時,船老板交代將貨運至萬縣,交予張世烈老板。不料,船行不遠,押貨人掉下江里,沒能救起。抵達萬縣,幾個船工人地生疏,不識路徑,別無它法,只好等侯張世烈前來領貨。
轎夫回到客棧,向張世烈作了稟報,張世烈一聽,當機立斷,行至碼頭付清運費,租下一只木船,將貨物運到了云陽。木船靠在云陽老城銅鑼渡口,張世烈用刀劃開一包棉花,見里面藏有五錠銀子,心中暗喜。于是,他將三十包棉花中的銀子取出,吩咐轎夫將棉花押運到奉節(jié)賣掉。
回到家里,張世烈暗暗思量:用些銀兩修山路,方便鹽商和擔子客,豈不是件好事。沒幾天,他便召集幾戶富裕人家商議修路之事,出乎所料,沒人贊成。張世烈性急脾氣大,“啪”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,高聲說道:“我是個說一不二的人,拿出一百兩銀子修路?!痹趫鋈艘宦?,感到驚愕。張世烈掃視了一眼在場人,見有人搖頭不信,便立即回家提來銀子放在桌上,大聲說道:“出錢修路,本是善舉,誰不愿意,馬上滾蛋!”眾人面面相覷,只好應允出些錢糧。
張世烈擇好時日,便率眾人開工修路。修路人偷懶,他一聲吼叫,偷懶人趕緊忙活,不再貪玩。這天,路修到了耀靈大彎處,張世烈突感困乏,便靠著路邊一塊石頭上打起了呼嚕。睡夢中,白須老翁又飄到他面前,訓斥道:“上天賜你一百五十錠銀子,你何故只拿出一百錠,如若貪財,老夫定讓你災禍臨頭,生不如死!”張世烈醒來,嚇出一身冷汗。
說來也怪,三天后,張世烈突感頭痛難忍,服下三劑中藥不見好轉。思來想去,張世烈突記起白須老翁訓斥的語言,后悔不該貪財。他立馬拿出所剩銀兩,叫來石匠抬工,將路修到了東洋溝。奇怪,沒幾天,張世烈頭痛痊愈。
時隔不久,一識文墨的鄂西鹽商再來云陽販鹽,走過東陽溝至耀靈這段山道,見運鹽之道整修一新,少了危險,很是感慨,便在耀靈一客棧寫下一首打油詩:
耀靈山谷路,
塵土挑二顏。
鹽道不再險,
挑二命安全。
莫起貪財心,
上天看在眼。
此事傳至今日,耀靈的老者們講得繪聲繪色、有板有眼,聽者津津有味,可老者們每講起這些故事,嘆息沒人把鹽商寫下的詩稿留下,那是教育貪財之人的尚好證據(jù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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