渡遠荊門外,來從楚國游。山隨平野盡,江入大荒流。月下飛天鏡,云生結(jié)海樓。仍憐故鄉(xiāng)水,萬里送行舟。
9月23日,我們站在一條客渡船上,立于船頭,看遠山近水,岸樹煙村,遙想當(dāng)年李白乘船過荊門的情景。
1290年前,也是這樣的一個秋日,躊躇滿志的李白或許也是這樣立于船頭,對著大江意緒遄飛,在虎牙與荊門山的江面上吟出了這首千古絕唱。李白一生三次船過荊門,這三渡荊門,可稱為“出三峽”、“上三峽”和“下三峽”。而每次渡荊門都關(guān)系著他的前途和命運,這是他人生道路上順逆交替的地方。“仰天大笑出門去,我輩豈是蓬蒿人。”開元13年,李白25歲,這位風(fēng)華正茂的文藝青年,懷揣著對人生的無限向往和遠大抱負,決心“仗劍去國,辭親遠游”,出三峽,泛長江,渡黃河,游遍神州名山大川,訪求高人賢士;希冀三年五載之后,使文名傳遍天下;然后拜謁開元才子,建立安邦濟世的不朽功業(yè)。
這年春天,李白在川西平原無邊春色中離開家鄉(xiāng)江油,上成都,朝峨眉,由亮州東南清溪驛買舟東下。在故鄉(xiāng)的月色里,他深情地唱道:“峨眉山月半輪秋,影入平羌江水流。夜發(fā)清溪向三峽,思君不見下渝州。”
此后,李白沿水路而下,經(jīng)渝州(重慶)、涪州(涪陵)、忠州、萬州、夔州(奉節(jié)),山佳地勝使他沿途留連,在三峽的急流中神思飄逸,寫下了“桃花飛綠水,三月下瞿塘。雨色風(fēng)吹去,南行拂楚王”的佳句。巴人的歌謠也使他擊節(jié)贊賞:“巴水急如箭,巴船去若飛。十日三千里,郎行幾歲歸?”詩人還登臨巫山之巔,放聲高唱:“江行幾千里,海月十五圓。始經(jīng)瞿唐峽,遂步巫山巔。巫山高不窮,巴國盡所歷。日邊垂藤夢,霞外倚窮石。飛步凌絕頂,極目無纖煙。卻顧失丹壑,仰觀臨青天。”
千嬌百媚的三峽給詩人留下美好的印象,以至多少年后,他還記著三峽懷月的情愫:“我在巴東三峽時,西看明月憶峨眉。月出峨眉照滄海,與人萬里長相隨。”
上三峽
巫山夾青天,巴水流若茲。巴水忽可盡,青天無到時。三朝上黃牛,三暮行太遲。三朝又三暮,不覺鬢成絲。
李白離開家的時候,川西平原上鶯飛草長,正是春光明媚,而船過荊門山時已是落木蕭蕭,秋來霜下,他在三峽的山水間盤桓已歷半年。不過,詩人卻沒有絲毫悲秋的情緒,荊門山也沒有蕭瑟衰颯之感,而是一派山明水凈、寥廓高朗的景象,詩人對即將展開的前程充滿憧憬和信心。
不過,理想很豐滿,現(xiàn)實卻無比的骨感。這是所有文藝青年逃不開的宿命,李白也不能例外。
公元727年(唐玄宗開元十五年),27歲的李白在金陵千金散盡,漂泊到武漢時遇見了安陸蔡十。蔡十給他談起了云夢澤。他輾轉(zhuǎn)來到云夢澤一帶的安陸,結(jié)識了道士胡紫陽,后又結(jié)識了詩人孟浩然。李白與孟浩然的英雄相惜,流水高山,成了文壇的千古佳話。公元730年(開元十八年)陽春三月,李白得知孟浩然要去廣陵(今江蘇揚州),便托人帶信,約孟浩然在江夏(今武漢市武昌區(qū))相會。幾天后,孟浩然乘船東下,李白親自送到江邊。送別孟浩然時寫下了這首《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》。
在孟浩然和胡紫陽的撮合下,李白見到了唐高宗時的宰相許圉師的孫女許紫煙,一見傾心,入贅許家,成為大唐高枝的孫女婿。新婚的李白,在離許家不遠的白兆山,種菜,養(yǎng)雞,寫詩。其間,生女平陽,又生子伯禽。
李白在安陸住了有十年之久,不過很多時候都是以詩酒會友,在外游歷,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“酒隱安陸,蹉跎十年”。“南徙莫從,北游失路。”孤獨和痛苦中,他很自然地想到蜀中的故鄉(xiāng),故鄉(xiāng)的親人。他披衣起床,走到案前,提筆寫道:“床前明月光,疑是地上霜。舉頭望明月,低頭思故鄉(xiāng)”〈《靜夜思》〉。
也真是命運弄人。李白晚年,唐朝發(fā)生了“安史之亂”,他參加了永王李璘的幕府。不料,李璘的政治宏圖未能實現(xiàn),反被判了重罰,李白也因此受到牽連,被流放夜郎(今貴州省銅梓)。在潯陽(今江西省九江)告別了妻子兒女,被差解押著踏上了沉重的流放征程,沿江上行,進入三峽。
這是李白第二次經(jīng)荊門上三峽,時公元759年,他已經(jīng)58歲。與第一次出游在荊門山下的躊躇滿志相比,這個時候“戴罪”在身的李白已心灰意冷,落筆寫下了最為悲憤凄涼的詩篇《上三峽》。
早發(fā)白帝城
朝辭白帝彩云間,千里江陵一日還。兩岸猿聲啼不住,輕舟已過萬重山。
“巴水忽可盡,青天無到時。”在江流的回旋中,李白絕望地告別黃牛巖,又穿過巫峽,進了夔門。岸上的人們看見這蓬首垢面的老犯人,誰也認不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太白。因為人們早就傳說他在流放途中跳水自殺了。流言急于將他置于死地,連杜甫也信以為真,悲痛地“投書吊汨羅”。人們不知道這位老詩人還一命悠悠地活著。
李白步履維艱,來到瞿塘峽口的白帝城下。時年,關(guān)內(nèi)大旱,哀鴻遍野,民怨沸騰。唐王朝害怕引起騷亂,下令大赦。“五彩云間雀,飛鳴天上來”。李白絕處逢生,獲得釋放。詩人的天真和幻想又復(fù)蘇了,以為從此“天地再新法令寬”,有機會重伸報國之志,以正平生之名了,以至在生命的最后三年里,他還常常“中夜四五嘆,常為大國憂”。
翌日晨,李白返舟東下江陵,懷著驚喜交集的心情,踏上了三過三峽的新航程。水流湍急,舟行若飛,詩人停立船頭,靈感馳騁,情不白禁地吟出了一首千古絕唱。
究竟哪一個才是西塞山
兩個西塞。宜昌的西塞山幾乎已不為人知,黃石的西塞山則因《西塞山懷古》而進入教科工具書和人們的頭腦里。哪一個西塞山才是史籍中描述的真實的西塞山?
通過兩年多的研究考證,點軍政協(xié)主席李興慧論斷:“楚西塞是宜昌的西塞,劉禹錫詩詠的事發(fā)生在宜昌,而非黃石西塞山。”據(jù)有關(guān)資料記載:當(dāng)年劉禹錫自夔州到安徽和州上任途中經(jīng)游夷陵時,游覽了城區(qū)、宜都等地,包括長江沿岸的三國遺址在內(nèi)的不少名勝古跡。李興慧說,劉禹錫《松滋渡望峽中》里的“峽”指的是西陵峽,里邊的詩句“夢渚草長迷楚望,夷陵土黑有秦灰”,記述的是白起火燒夷陵的歷史。“《西塞山懷古》既可能是他在黃石西塞山時,錯誤地以為王濬鐵鎖沉江的史實發(fā)生在那里而作,也可能是他在游楚西塞時,以‘西塞之山’之名描寫晉吳關(guān)鍵之戰(zhàn)的懷古之作。”
酈道元在 《水經(jīng)注》里記錄有兩個西陵縣均有西塞,均被白起攻占過,事實是只有鄂西的宜昌有西塞。李興慧介紹,鄂東現(xiàn)在的黃岡、黃陂新洲西漢時置的西陵縣則無西塞,而黃石是梁武帝天監(jiān)年間(公元502—519年)才短時間置過西陵縣,“那里的西塞山對面也沒有山。”
據(jù)李興慧考證,王濬是在攻克真正的吳國西部防線秭歸丹陽后,再攻克當(dāng)時西陵(現(xiàn)宜昌西北)和楚西塞荊門城、夷道城(現(xiàn)宜都市)的。李興慧說,對宜昌曾經(jīng)發(fā)生的這段史實,只要在網(wǎng)上搜索《資治通鑒》、《晉書·王濬傳》等資料就會發(fā)現(xiàn)有記載,歷史上也有很多詩人都記述過。
渡遠亭旁的江畔,野草叢生,垂釣愛好者在長江釣魚。荊門山地處宜都與點軍區(qū)分界,上有盤亙雄踞的荊門十二背,南與五龍山的群峰相接,北和虎牙山隔江相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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