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味

作者：劉月雄

年關將近，疫情反復無常，擋住了歸鄉(xiāng)人歡聚的腳步，業(yè)已清淡的年味重在記憶里輾轉(zhuǎn)而來。

曾經(jīng)，從臘月初八，年就提上了日程，到臘月二十三過小年時，各家年貨多已置辦到位，干巴巴的日子漸次有了熱騰騰的期盼。等到大年三十，從早到晚，家家戶戶開始飄溢出油酥香甜的味兒，各種豆皮面皮蝦皮在油鍋里歡快地卷成了花，小孩一個個饞嘴偷吃，抹著油膩的嘴角，笑得賊眉鼠眼……苦寒里的年，在歲月的咀嚼中，是滿滿的歡喜。

那時最重要的大事是祭祀祖先叩拜神靈，祈求來年天地保佑驅(qū)逐邪鬼禍災，指望風調(diào)雨順五谷豐登六畜生長多福多壽。所以家家祭灶掃塵貼門神、春福和放爆竹，街上處處張燈結(jié)彩，舞龍舞獅舞得有聲有色。年味醇厚濃烈如久藏的佳釀，干下去，熱血沸騰熱情似火。

那樣的年“一年只有一次”，很多夢里零存的快樂，都攢到年里一股腦兒取出來享受了。平時羸弱干癟的肚皮被各種美食撐得圓鼓鼓，口袋里的糖果跟著孩子的腳步歡快地蹦跳。

那時孩子的壓歲錢多象征性地在枕頭底下趴趴，又回到了父母手里。記得二年級時，我竟得了兩毛壓歲錢，可以自主用的，于是興沖沖地帶到學校，中午時分，新嶄嶄的錢居然不見了，我沿著路牙苦尋也無果，哭得很是傷心。后來讀初中時，翻到家里的記賬本：雞蛋八分錢。可想而知當時的兩毛錢，該是一筆多大的財富啊。

不像現(xiàn)在，生活富足，孩子的零花錢也多，全天營業(yè)的超市一應俱全，好吃好喝好看好玩的盡在眼前，分分鐘就能飽餐一頓，美味靚衣成了家常。有的足不出戶，手機上點點，就能“飯來張口衣來伸手”。每一天的日子欣欣向榮豐富多彩，無需眼巴巴地等待、心急火燎地拆封積了一年的幸福包裹，過年的喜悅也虛無得寡淡。

人生就這么怪異，輕而易舉的擁有，興味寥寥;來之不易的甜美，別有深長的意味。年過的其實是興致，那是親人圍聚一堂的其樂融融，朋友間把酒言歡的暢快淋漓，小孩們追逐跑跳，歡聲笑語跟著上躥下跳，那樣的閑情別趣俯拾皆是。

近年，由于手機成熱寵，過年團聚的人們，少了往日的相談甚歡。其間，他們會不由自主拿出手機，隔著屏幕，熱情洋溢，刷著別人的快樂，演著自己的開心，面對面的卻是各種心不在焉。拜年的人們，因此多了匆忙，而且少了小朋友的助興，那種嘰嘰喳喳活潑潑的鬧哄也沒了。孩子們到哪兒去了？有的在書桌前，忙著學習補課;有的在被窩里，忙著補平日落下的覺;還有的浸在手機上，忙著打游戲刷屏……年味已平淡如常。

那些盎然的興致和高漲的人氣搭建起來的年，如沸騰的火鍋，冒著有滋有味的熱氣;　中年的我們回憶年少貧寒中過的年，唇齒間依然沾著油膩，回味無窮;而今，年味早已融于日常的每一天，氤氳于大街小巷之間。待舀起這盛世里的年味，我慢慢地回憶，細細地品嘗，不由得咂摸出生逢其時的幸運，且在心里落滿了花，花語繽紛，唯有珍惜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