迂回的愛心

作者孫秀斌

如今人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，城市居民幾乎每家都裝有各式各樣的熱水器，足不出戶就可以洗一個熱水澡，真是方便快捷。然而每到冬天我還是樂意到浴池去洗澡，一來那兒寬敞暖和，二來可以到池子里泡一泡，再者那兒有搓澡工，可省去自己的勞頓之苦。

我常去的一家浴池，檔次不算高，洗澡八元，搓澡伍元，加起來十三元，也就一包中低檔煙錢。我搓澡時愛找一位河南籍的小伙子，他三十左右，搓起澡來特賣力，渾身上下，連腳趾縫都給你搓得干干凈凈。澡堂子里熱，氣霧氤氳著，他僅穿一條褲衩子，渾身濕漉漉的，分不清哪是汗哪是水。有次我問他一天能掙多少錢？他說五元錢他提四元，剩下的一元是老板的管理費，每天能搓個二十左右，雙休日還要多一些。我又問，不嫌這活伺候人吧？顧客是上帝，給上帝搓澡是不低下的。沒想到，他還真會說話。那天給我搓完，他意猶未盡地說，你還打鹽嗎？所謂的打鹽，就是給你周身抹一層洗浴鹽，然后給你按摩敲打，說是能殺菌止癢，營養(yǎng)肌膚。那得多少錢??？他說十八，老板提三元，他得十五。我說以后再說吧，顯然我感到有些奢侈了。

我常去浴池搓澡，而妻子卻不舍得，在我的再三慫恿下，妻終于肯去浴池洗了。那天，妻洗浴回來，臉色緋紅，神清氣爽。對我說給她搓澡的也是河南人，和你們男浴的河南人是夫妻。這兩口子在這租了房子，天天忙到夜里十點多才回去，家里有兩個孩子，由爺爺奶奶照看著。問她，不想孩子嗎？她說哪能不想啊，可沒辦法呀，得掙錢養(yǎng)活一家老少啊。妻子眼中流出幾絲憐憫，似乎動了惻隱之心。我忙說，那你就每個星期去找她搓澡，互惠互利嘛。

然而，幾天后我去浴池洗澡，卻沒碰到那個河南小伙子，一問別人才知道他回了老家，家中孩子住院了，讓他回去。我在心中暗自祈禱，愿他家人平安。一星期后再去洗浴時他回來了，整個人瘦了一圈。我問他家中怎樣？他說孩子感冒誘發(fā)了肺炎，住了十幾天的院，現(xiàn)已無大礙出院了。我說你也沒歇幾天？他說哪能歇啊，現(xiàn)在看病真貴，十幾天花了好幾千，又給了父母幾千，讓他們買點煤生爐子取暖，孩子不經(jīng)凍啊，我兩口子這個月算是白忙了，說完他一聲長嘆。這一聲長嘆弄得我心中有些酸楚，那天我破天荒地讓他打了鹽，他驚異地看著我，欲言又止。回家后，我把這事說給妻子聽，并說我們以后每次搓完澡后再打打鹽，這錢對于他們小兩口來說可是積少成多，支撐起未來的生活，我們就算是迂回獻點愛心吧。妻子沒吱聲，我想她一定是同意了。